加拿大华人论坛 德国生活互相伤害又无法离开的婚姻,试图将对方赶出自



在加拿大


作者:真实故事计划






夫妻是爱人,更多的时候会变成仇人,相互怨怼。有人在无限冷漠和给对方使绊子中度过婚姻,只是未曾分离。





日常画面
在我的印象里,外公外婆有二十年不肯和对方说话了。
但他们经常去孩子家告对方的状。类似的记忆太多了,随便找出一天。比如这个夏天的清晨,外公嘭嘭嘭敲我家的门。我妈刚开门,外公就愤怒地宣布,“叫她(外婆)收敛一点,不然,我是要不行她的。”“不行谁”在我们方言里,是要对谁不客气的意思。
我妈不为所动,只默默把他迎进来。我递给他一杯茶,请他先消消气,坐下说。他只小小抿了一口。就站起来,高昂着头颅,一边喷气一边历数外婆这段时间又干了什么坏事,边说边背着手呼呼地走来走去,好像仅凭一张嘴并不足以倾倒那么多愤怒。
都是鸡零狗碎。“统共就那么宽的过道,她非得搬个小板凳坐那里把路挡得死死的,我咋过去,飞?“好几次横冲直撞险些把我撞倒,我这腿本来就有钢钉走路不利索,把我撞坏了还不是给你们添负担?”“面上会跟你们装个可怜,没人时候就想方设法给我颜色看。”
外公的声音铿锵有力,眼神坚定,一副战斗姿态。说到关键问题时,还会稍微停顿一下,点一点头,意为强调。
我和我妈乖乖地坐着听,边听边走神。老妈偷偷和我说,你看他像不像诗朗诵。我不敢笑。



他们的婚姻
我一直觉得,外公外婆只是一起度过了一生,从来没对彼此有过什么好感,更别说相爱了。从我有记忆他们就开始彼此告状,那就像电视剧定点播出一样稳定,绵延至今(其实我很想拿柯南举例,却意识到连它都大结局了)。如果太长时间没闹出事端,我们反而不放心。
应当说,作为听众,我妈远远不如我合格,我总觉得她有点入戏太深,她总是在外公气急败坏或外婆泪眼婆娑这种极不恰当的时候暴起,质问,“你们当初为啥不和他离婚!”外婆心情好时,有时笑我妈像头蛮牛,完全继承了外公的脾气。老妈听到这话也发飙:“我怎么能像我爸!”
我的妈妈在这个问题上十分激烈,她对外公外婆不离婚这件事永远耿耿于怀。相比之下,我是一个保守男孩。经常耐心地安抚她:在二老那个年代,离婚是会被戳脊梁骨的。现在年纪大了,再离婚,他们会觉得让子女很没有面子吧。但这么说会让她把枪口调转给我,“谁要她的面子?”
外公外婆是那个年代标准的包办婚姻,结婚之前,他们并不相识。两个人之间,外婆稍微开朗一点,有时跟我讲起年轻时文工团的岁月,样板戏县里就数她跳的最好,好多帅小伙追求她。但是外婆的父亲就偏偏选了我外公,因为我外公家庭成分好,自己文化也高。可这场婚姻的结局是“文化高”的外公根本看不上外婆。
老妈是个有童年阴影的人。年轻的时候,外公外婆就是一对冷漠夫妻,这种冷漠投射到家庭关系里,也不太可能是靠谱的父母。外公就和现在一样,十分热衷于把钱送给骗子,不讲理又不着家;外婆是懒,她几乎不做家务,做一顿饭两三个小时。我妈揣测,他们是把照顾孩子的精力全花在内耗上了。比如一件小事他们谁也不管,好像谁管谁就输了一样。夸张的一次,家里养的牛跑进屋子,自由地拉屎,直至地上积了半米厚的牛粪,冒着热气。
没办法,我妈很小就靠自己。三年级背着比自己重的粮食到集镇上卖,家里生活费没了,她一个小孩子得自己去和亲戚借钱。养猪这种活儿也是她的,在外婆手下骨瘦嶙峋的猪在她手下又肥又壮。我很能理解为什么他们的婚姻问题一定会挑起我妈的怒火。
私下里,我觉得外公责任好像要大一点。外公极其骄傲,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,更容不得别人说他。我的童年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了,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件事,外公不知出于什么离奇想法,借了十几万,买回一个所谓新加坡富豪的收藏品。这么惊人的受骗一时让家里财政陷入危局,就这样他都不让人说。家人提一句,他就骂回来,“谁卖给我宝贝,谁就是我的亲人。”
我听说,他在文革中受过伤,被包括自家亲戚在内的人拉上台批斗。那是遥远的故事了,我不知道这些痕迹和他这么不讲理有没有关系。我们认识的只是现在的他。
在两个人的关系模式里,外公的角色是破坏者,外婆是指控者。外婆无比清晰地记着外公的每一件“恶行”。这些我妈全都会背,我也是。比如外婆刚生完大舅大姨没多久,外公就要她去地里挣工分;比如外公的兄弟姐妹一个比一个坏,都对外婆不好,关键外公也从来没有维护过她。还有,外婆当初根本不喜欢外公,嫁给他完全是家里安排。每次,说到最后,外婆一定会开始抹眼泪。
每一个家庭成员,都曾试图调节两个老人的关系,好话说尽却毫无作用。一般来说,两个老人一个人在客厅,一个人在自己房间,同时和两个人说话是不可能的,那个勉强能够对话的人一般是外婆。不管你说什么,到最后外婆都会冒出一句,我是活不过今年啦。我们连忙劝慰,你身体越来越好,怎么说这丧气话,外婆用手往外公房间指一指,声调刻意提高,被他气的!我外公有时装作没听见,有时直接咆哮:滚!到此为止。
一度,两个老人也尝试过分居。先是外婆住在大姨家,可没一个月就说想回去。于是换了外公去大姨家,结果外公也嚷嚷,房本上写着我的名字,凭啥要让给她?我觉得他们都想把家据为己有,被挤走的应该是对方。有点像姜文《让子弹飞》里的台词,“没有你,对我很重要。”
从任何地方看,他们都不怎么像夫妻,更像仇人。有一次,家里人讨论两位老人以后葬在哪儿。外婆听见了,发出巨大到吓人一跳的咆哮:“活着都要永远地受他的折磨,死了还把我和他绑在一起!”
有过一次可能的转机,外公外婆居住的老城区一度传言拆迁,如果多要一套房子,两个老人就可以分开住。我们当时很盼望这件事,想着说不准距离产生美。但拆迁后来就默默地没消息了,我们一开始都不忍心告诉他们。



图|家乡街景





作为孙子的觉悟
大学之前,我假期住在外公外婆家,被他们拿来当传声筒。房间那么小,其实他们说话彼此都能听见,但一定要在我这儿转一遍,这很尴尬。我觉得我就像个特务一样。
他们给对方的称号是“那个人”。我们每天重复着相同对话,外公在客厅喊我,“叫那个人把厨房让出来我要用厨房。”外婆在厨房喊:“叫那个人给我钱,我要看病买药。”躲在自己房间也不行,他们会直接进我房间,向我打探消息:那个人起来没,那个人在跟谁打电话在讲什么,那个人刚才出门你知道他(她)去哪吗?
印象中他们俩仅有的一次“当面”对话,是我买了一包辣条回家,分给他们尝一尝,外公说味道还行,外婆主动把这句话接过来反驳,说盐好像有点放多了。就那一次。
即使小时候的我,也觉得外公外婆给对方使的绊子十分幼稚。比如看电视,外婆想看孙红雷,外公要看海峡两岸。家里外公更强势,掌控着遥控器,外婆就趁外公睡着时把遥控器藏进上锁的柜子里,欢快地等待外公第二天抓狂的样子;外公知道外婆傍晚有去河堤散步的习惯,他就早早坐在门口泡脚,椅子和身子牢牢把门堵住。他们从不说话,外婆也不肯开口说你让开,就干等,天黑了,她也不敢出门了。
外人看来,这种斗气有点打情骂俏的感觉。但是作为局内人的我深深明白他们真的只是想伤害彼此,只不过,在他们的生活经验里,也就只有那些手段了。也有严重的时候,外婆故意在外公的必经之路上洒水,让外公摔跤。我们发现了心有余悸,高龄老人摔一跤万一骨折呢?
很长一段时间,我很难想象,我不在的时候外公外婆到底怎么说话。我猜他们那只名叫妞妞的小狗起了点作用。他们讨厌彼此,但都很爱妞妞,把它当娃儿宠。妞妞会跑到两个房间里,分别挨近他们的膝头,歪着耳朵平等地倾听他们说对方的坏话,我猜这种可爱多少能缓解一点家里的气氛。两年前,妞妞老死了。从他们的告状频率来看,我的猜测很对。
这个画面在我的记忆里足以概括童年。外婆坐在门槛,一只手端着一碗饭,嘴角总是粘着一粒米,边吃边对着空气数落外公的不是,妞妞趴在地上听。外公呢,外公他不知道在哪里。长大后的我也渐渐明白恋爱这件事,我觉得哪怕他们天天吵架,都说明还把对方放在眼里,有和好的欲望。可他们的状态是绝对的冷漠,里面还有一种革命斗争思维,拼命向亲人举证,一定要把对方斗倒。我曾以为他们一辈子只能这样了。



图|外公外婆的小狗妞妞





暂时依靠
疫情突如其来,转瞬全城戒严。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,我们无法去外公外婆家,他们也无法来我们家。我不知道他们在七十平的房间里如何面对彼此。
戒严缓解,我们立刻去探望,竟然发现外公开始照顾外婆了。
那时外婆正生着病。吃饭的时候,外公会把饭端到她面前,粗声粗气地说:“吃饭!”又或者把药倒在手心,在她眼前晃一晃,“吃药!”生病的虚弱好像也让外婆放软了情绪,她不计较态度,眼巴巴地注视着外公的一切行动,好像外公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人。有次外公和我爸谈什么事,可能有点凝重,外婆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,忙问“咋啦咋啦”,外公用他始终如一的粗暴喊回去,“不关你的事儿!”外婆叹一口气,小声念叨“不想说就算了”。
可惜外婆的病很快就好了(“可惜”这个词好像有点问题?但是好吧),外公又恢复到终日气鼓鼓的状态,那点温情像水滴蒸发一样迅速消失干净。作为一个公平的旁观者,我觉得这是没办法的事情,他们俩隔不久一定会有一场戏。
就像这一次,外公又花了八千块买了一大纸箱的假药,每天津津有味地吃。外婆罕见地没抱怨花钱,可能是小病初愈,也想跟着吃点药巩固一下。外公起初不让,耐不住外婆反复求,还是给她吃了。可一旦吃了外公的药,就得按照他的规矩来,外公给外婆制定了一个十分详尽的服药计划,外婆就不情愿了,给我妈打电话说外公要用假药毒她。外公对此暴跳如雷。
我想起有一次我和外公在河边散步,聊起外婆。外公又说,你外婆那个人,总是会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人间最可怜的形象,拉拢你们所有人去和她站在一起。我乘势问他,那你有想过和外婆好好过吗。外公说,谁不想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呢。悠长一声叹息。
我觉得,外公外婆其实都想好好过日子(谁会想天天吵架呢?)但他们的性子就是过不去。而且,二十年的冷漠婚姻积累了太多矛盾,它们散布在回忆里,两个人发生任何一件小事,都会牵动更多相似的事,于是愤怒就会滚雪球。他们每一次矛盾在外人看来都是那么不值得。但两个人一辈子陷在里面。



图|家乡街景





日子还长
今年,外婆的身体急转直下,住院治疗一番之后,手落下发抖的毛病。但两个老人的关系明显向好,外公似乎习惯了照顾外婆,外婆和我妈打电话数落外公时,也不再越说越燃,只是平静地絮絮叨叨,像是在分享生活中的琐碎。她还会在吃饭的时候,颤颤巍巍地给外公夹肉。
家人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个转变。饭桌上,我爸夸外公把外婆照顾的真好,外公撇着嘴说,“责任嘛!”我们连声鼓励,希望能保持住他的积极性。集体忽略了他正在炫耀他为外婆买的一千块一颗的“救命丸”。
那一刻,我突然感觉,外公外婆可能一辈子没当过“夫妻”,但现在,他们不知不觉变成了彼此的“老伴”。
以前,我一直觉得两个老人是在较着劲儿比赛谁更长寿,外公一直买电视上的假药吃,外婆使劲吃肉,说吃肉有力气。两个老人都想熬到对方后面。现在看来,外婆更可能第一个退场,但外公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。
今年过年,吃完年夜饭,老妈给外公外婆发红包。外公把钱掏出来再添了一百塞给我。外婆也想学,但她手抖,找不准红包的封口,用蛮力撕开,里面的钱也跟着一撕两半。
条件反射地,我妈想要责怪外婆,却被外公抢先责怪。“哎!不就是几张钱吗?本来你妈精神就不好,吓她干嘛”,转脸安慰外婆:“银行可以换的,没多大点事儿”。外婆表情恍惚着,将信将疑,又微笑了。
过了一会儿,外公去阳台摘腊肉,我妈指了指他的背影,问外婆,“还说他是美国人吗”(以前,外婆总是叫外公美国人,在她的语言体系里,那是骂人的话)。外婆赶紧摆摆手,“我可没说过,你别污蔑我。”说完自己也不好意思,扭过头笑。
我没那么乐观,我想,其他亲人也一样。多年坚冰不可能轻易融化,但冰层之下,我看到一些从未有过的东西隐隐流动。或许,它并不能称之为感情,只是一种依靠。可能这就是命运吧,两个“仇人”填补了彼此生命里的空白。他们终究都会在某一天死去,可在这之前,他们还有很多日子要过。
— END —
撰文 | 张枭
编辑 | 林扉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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