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加拿大
“从战场回家的创伤士兵动手打太太,却要女人以大局为重?”俄罗斯入侵乌克兰至今已第二年,战争带来的负面影响,致使乌克兰家暴案例激增——俄乌战火下,乌克兰经济状况低迷、失业问题严重,许多士兵们在重返家园后精神状态不稳定,也将在战场上受到的创伤,转化成对配偶或家人的亲密暴力上,而多数的乌克兰家暴受害者皆为女性,而当这些女性试图寻求协助时,却又面对曾为士兵的施暴者被视为国家英雄,因而旁人不愿插手的处境,成为战争之下隐形的牺牲者。
2023年1月8日、俄罗斯对乌克兰展开入侵即将满一年之计,一名居住在乌克兰中部第聂伯罗市(Dnipro)的34岁女子柳博芙(LiubovBorniakova)被发现倒卧在住宅中。被发现时她早已离世,身上有75处瘀伤。柳博芙的家人和邻居接受《路透社》采访时表示,她的丈夫2022年11月从军队逃离后,就一直躲在家中。丈夫返家后开始不停酗酒,并持续对柳博芙施暴殴打。
“她被发现时,身上没有一处完好,他的手、脚和头部,也布满了伤痕”柳博芙的亲友受访时回忆道。面对对丈夫的暴行,虽然柳博芙曾试图对外求助,然而从未正式提起申诉。邻居也表示在去年11月,当他们得知柳博芙反覆被逃兵丈夫殴打之后也协助报警,然而柳博芙并没有像警方敞开家门,没想到过几个月后不幸受暴致死。
柳博芙并非俄乌战争之下唯一的乌克兰受暴女性。非营利新闻组织《富勒计画》(The FullerProject)访问了一名家暴幸存者奥克萨娜(Oksana),奥克萨娜的丈夫曾经参与2014年顿的顿巴斯战争,有丰富的作战经验,因此俄乌战争开打后,他成为第一批被征召的士兵。今年5月,奥克萨娜丈夫所指挥的连队在顿涅茨克遭到俄军的袭击,前后持续奋战了五天,最后成为少数的幸存士兵之一。他受伤离开军队后返回基辅、回到她与孩子身边,然而原先十分爱护妻小的他却变了一个人。
“在5月之后,他失去了理智。”奥克萨娜回忆道,在好几个夜晚中当她苏醒,她发现自己的丈夫在黑暗之中抓着她的脖子,还多次曾经试图刺伤他。尽管她数次试图和丈夫沟通,但丈夫眼中只视她为敌人。奥克萨娜表示,丈夫201年在顿巴斯战斗时,其实就已种下精神疾病的因子。
当年他饱受创伤后压力症候群(PTSD)之苦,但在治疗后病情有所好转、能够返回军队继续效力。然而今年从顿涅茨克返家后却拒绝接受治疗、频频对妻子施暴,军队得知状况后担心他会伤害其他乌克兰师兵,因此拒绝让他回到军队。奥克萨娜认为”士兵都是英雄烈士”的观念让她求助时不停受阻,她更被告知要”以大局为重”、忍耐丈夫的暴力行为。
“我竭尽所能报警、也联系各家医疗单位,然而他们说现在国家在打仗,我的先生是一位英雄,我应该保持耐心。”
频频受到殴打的奥克萨娜目前已带着两位孩子受到非营利组织”Centre for Women’sPerspectives”的庇护。同样也是逃离暴力伴侣的32岁女子玛丽亚,和奥克萨娜住在同一个庇护中心。玛丽亚接受《富勒计画》采访时表示,战争带给她的伴侣”巨大的精神压力”,导致他遭受三个多月的暴力虐待,直到她的锁骨被伴侣打断、她才决定离开。“在战争之前我们感情很好,我也一直相信他可以改变”。
▌大幅增加的家暴案例
《路透社》援引专家意见指出,乌克兰家暴数据大幅上升,原因与战争冲突相关的压力、经济困难、失业、创伤情形不断增加,密切相关。
自乌俄战争2022年2月爆发以来,乌克兰登记在案的家暴案件曾因居民大量逃亡而一度短暂下降,但《路透社》引述乌克兰警方数据,指出如今随着乌克兰人逐渐返国、或是在落脚城市安顿,2023年的登记案件也激增——2023年1至5月间,登记的家暴案例多达34万9,355起,与2022年同期的23万1,244起案例相比,大增51%,成为案例数最多的一年。
此前案例数最多的一年是2020年,专家分析认为与疫情封锁措施有关,而2023年的数据又较2020年高出三分之一。
通报家暴的报案电话也明显增加,根据警方纪录,乌俄战争爆发之际的2022年1月至4月间,乌克兰各地警方共接到6万7,000通报案电话,比2021年同期增加40%— —不过全年通报总数减少,警方并未回应解释,而为家暴受害者协助组织La Strada成员切雷帕卡(KaterynaCherepakha)猜测,由于数百万人逃离家园,因此有许多案件没有报警;加上战争当前,许多人认为”家暴与战争相比,没那么重要”,这样的态度也可能影响通报。
La Strada接到的家暴求助电话也明显增加,尤其在2022年8月达到最高纪录的5,000通,比2021年增加5成以上。
而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,家暴受害者都是女性。在第聂伯罗,一个由乌克兰政府和联合国共同开设、支持家暴幸存者的救济中心自2022年9月开始营运以来,截至2023年5月中旬,在此获得协助的800人中,大部分都是女性。而该中心内的个案,只有约35%有向警方报案——可以推测,乌克兰的家暴情形,可能远比警方数据更为普遍、案例更多。
▌乌克兰家暴受害者的”战争困境”
除战争本身造成乌克兰人心理和经济上的压力,致使家暴案件增加外,对家暴受害者来说,处于战争中的现况,更加深其不利处境,LaStrada的心理学家波戈里拉( TetyanaPogorila)指出,由于战争造成流离失所,身处陌生的新落脚地,会让部份家暴受害者倾向依赖加害者。
对这种情境下的家暴受害者来说,让其处境更糟的是加害者的”英雄”身分——刊登于《健康与人权》期刊上的一篇研究指出,战争压力的上升、家庭流离失所,以及战后伤兵(无论是心理或生理创伤)返家,种种情形在战争期间和战后,都让家暴情形有所增加,在家庭内导致身体暴力、精神暴力或是性暴力。而在这种情况下,由于成为加害者的士兵被视为保家卫国的英雄,因此人们往往不愿意对其提出批评。
由于家暴受害者绝大多数是女性,乌克兰政府的性别政策专员列夫琴科(KaterynaLevchenko)表示由于战争让无数人流离失所,因此一些原本提供给家暴妇女的庇护所已经调整用途,转为安置逃离家乡者,而原先分配给防治性别暴力的国家预算,也被改编列成国防支出。列夫琴科补充指出,就从2021年的性别暴力防治预算有约1,000万欧元,在2023年已降成420万欧元。
尽管乌克兰政府已经意识到战争爆发后,激增的家暴问题,并在2023年2月成立一个部门来监督家暴法庭的程序问题,但在战事当前的现实下,恐怕能够投入改善家暴受害者处境的资源非常有限,加上受害者可能遇上”打我的丈夫是国家英雄”的舆论压力而选择噤声,未来即便乌俄战争结束,但战争创伤和相关的家暴噩梦,恐怕仍会在乌克兰的土地上萦绕不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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