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加拿大
原创:一条
画家郑在东
24年前从台北搬到上海定居,
挑选了市中心的一套新式公寓,
用最便宜、最简单的材料:
宣纸、沙子、泥土来装修,
常年保持着低光的环境,
几乎毫无修饰,赤裸而真实。
20年后,这套公寓仍然洁净、朴素,
却成了现在最流行的“赤贫风”、“洞穴风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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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里堆放了郑在东多年的收藏,
他将贵重的和便宜的东西,混搭在一起,
通过巧妙的搭配,
变成了一组组场景,
就像是电影里绝美的截图。
郑在东说:
“家是最好玩的地方,
随着对传统文化的研究,
我更想探索,中国文人自己的居住审美。”
口述 郑在东
撰文 庄娅琼 责编 邓凯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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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1953年出生的,是台湾典型的“外省第二代”。
那时候很有意思,朋友们的祖籍四面八方,家里说着不同的方言,吃不同的菜系,有的喜欢听京剧,有的爱唱昆曲。
到了七十年代,我们一群喜欢艺术、电影、出版的年轻人受到美国文化的影响,整天在游荡、创作,但内心常常是很孤寂的。
从毛坯房到文人书房:我只用最便宜的材料
刚到上海来的时候,我租住在复兴中路的老房子里。老上海的花园住宅虽然很漂亮,但真的生活起来却有很多不方便,老旧的建筑里常有隔音、潮湿、水电等问题。
后来我搬到了汾阳路的新公寓里,这栋大楼是2000年盖的毛坯房,我第一次去看就很喜欢,格局简单、宽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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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一个比较反对刻意设计的人,家是很个人的地方,我就想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装修。
地面就铺了普通的木地板,顶上我拿写字的宣纸贴了一下,显得朴素、安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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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受到一些日本茶室的影响,想做一个自己的书斋,就跟工人师傅说,很想把水泥墙变成泥墙。
评论
没想到师傅特别配合我,他专门回到乡下老家,找了细一点的沙子,和湿润的泥土混在一起晒好,装车带回上海来,帮我粉刷。刷了几层之后,就出现了我要的效果。书房的阳台、客餐厅之间各有一个门框,本来是方方正正的样子,看起来有点丑。我想要打造出一点园林的情趣,所以就随手画了两个古典的“洞门”,让师傅照着打凿、切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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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了这两个门洞,虽然是在城市的高楼里,但却有点置身在园子里的感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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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里没有很亮的灯,保持着低光的状态。我觉得“幽暗”是东方人独特的审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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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现在习惯了西方的设计,看展也在一个很亮、很白的地方,一束射灯直接照过来。其实,看画也可以不需要人工照明,随着自然光线的变化,在幽静中,体会艺术品的颜色、光泽在发生有变化的层次。古时候的人会在园子里赏画,一群人围着边欣赏边讨论,旁边可能还有古琴、茶席相伴,从白天看到天暗,我特别向往那种氛围,2019年,我在很多朋友的帮助下,实现了这个心愿。像换衣服一样,按心情更改家里的布局我们这一代人生长在很复杂的文化背景里,那是一个贫穷的年代,很闭塞,正因为缺乏,那时候的年轻人对文艺极度热爱,整天到处游荡,搞摄影、学烧瓷、胡乱画画,总之有各种冲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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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在东油画系列作品
可能因为这个经历,“爱玩、会玩”成了我们的一大特点。家里面的布置不讲究循规蹈矩,摆放什么样的东西,也都是因为好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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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隔一两个月,我就会调整一次家里的布局。就像穿衣服一样,根据不同阶段的心情和喜好,不要为了维持一种风格而有什么压力。很多人在装修时想要设计出一个合理的动线。什么是合理?动线是人走出来的,要随着人的喜好而变化,不能用一个固定的设计动线去框死自己在家的行动。卧室外的区域,我放了一张很大的榻,可以躺着休息,也可以坐着喝茶、看看书。前面有张古代的小桌子,它很有趣,从尺寸来看是分餐制的家具,刚好可以让一个人单独就餐,我把它当作一个香几来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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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有很多绘画灵感是来自于通过收藏的器物,和“古人”的对谈。家里提供了这样的氛围,有点像陶渊明的《形影神三首》,形体跟影子说话,神灵再来化解苦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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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“破烂”和古董搭配在一起,变成一种日用美学装修完之后,我没有买任何所谓的装饰品,都是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,越买越多,堆在家里自然而然就成了装饰。家具大部分都是老的,有的是古董,但有的也不值什么钱。别人来家里玩的时候,会很吃惊,这么破烂的东西,你怎么会想到搬到家里来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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偶尔拾到一个老上海的旧灯罩,觉得挺漂亮的,就拿三根竹竿绑了一下,再配上灯泡,就变成了客厅里的落地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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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都会的文人居住方式我父亲晚年得子,对我非常宠爱,随便我干什么都行。那时候不爱读书,就整天闲逛,琢磨自己感兴趣的东西,养成了爱玩、闲散的性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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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世纪80年代,我第一次从台湾回大陆,兴奋地和朋友从杭州机场出发,一路经过钱塘江、富春江,最后抵达黄山。这是当年许多台湾文人最梦想的路线,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魂牵梦萦的风景,真实地闻到了“山里的气息”。很多文人都有一个梦想,找一块地,盖自己喜欢的房子和园林。有一阵子我常去太湖玩,也心动了,想要在那边租一个房子改造,但我慢慢认清自己,还是更喜欢在都市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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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市里有高度的便利性,可以让我简单地处理衣食住行,过简洁而舒适的生活。住到山里会有各种生活上的麻烦,往往意味着你要舍弃社交,有一点修行的味道在里面,对我来说难度太高。现在的年轻人是最有冲劲的一批人,定居在上海也是因为想感受大都会里的氛围,当代艺术家需要感受时代的节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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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工作室在安福路,走路或骑脚踏车过去都很方便,每天来回都会遇到各种有想法、有趣的人。有时候去上海弄堂里的“烟纸店”买东西,看店主在那里讲上海话教训小孩,也很有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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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代文人的居室到底是什么样子的,我们只能从古画看到局部,透过诗文的描述去想象。在我看来,当代文人其实可以住在各种各样的环境、房子里,每个人都能形成自己的趣味和审美。家是最好玩的地方,一个人待在家的时候即使孤寂,但内心是很繁华的。部分照片提供:郑在东、LIANG PROJEC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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